十年前的一天，妻子扔下5岁的儿子突然离家出走。时年34岁的孙中锋一时不知所措。对于这个三口之家来说，她太重要了。她不仅是儿子的妈妈，她还是他生命中的另一半。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决绝地抛弃他们父子远走他方？孙中锋不是很明白。为了儿子，为了自己，或许也是为了那份一直无法忘却的爱，孙中锋父子走上了漫漫的寻亲之路。

飞来的爱是美丽的也是仓促的

    孙中锋是界首市代桥镇人。 1991年夏季的一天傍晚，在阜阳市某印刷厂做工的孙中锋下班经过阜临路时，发现一位年轻女子在路边无助地哭泣。有一些人还围在她身边，关切地询问着什么。好奇心促使这位时年26岁的小伙子也走了过去。原来，这位女子是临泉县某村人，半月前因与父母发生口角负气离家出走。当天晚上，她想回家，可是早已身无分文，向沿途经过的客车求助，被连连拒绝。

    孙中锋闻讯毫不犹豫地拿出几十块钱资助她。可是，有好心人提醒说，天这么晚了，即使赶到临泉县城，也回不了远在距城近百华里的家，一个姑娘家多不方便啊。姑娘的境遇深深地打动了孙中锋，在征得她的同意后，他把这位姑娘安排到自己亲戚家借宿。

    这位年轻男子的义举博得了姑娘的强烈好感。第二天，她居然改变了主意，说自己不想回去了，想跟着孙中锋就在城里生活。那时候，孙中锋正处于谈婚论娶的年龄，亲戚朋友都正张罗着为他介绍对象。通过了解，他知道这位姑娘才19岁，当他表现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时，这位叫杨莉的姑娘禁不住失望得放声大哭。那一刻，孙中锋勇敢地牵住了她的手。

    两个月后，他们在界首市代桥镇老家正式举行了结婚仪式。由于杨莉坚持不透露娘家人的具体地址，他们也就无法通知其家人参加。1993年8月，杨莉生下了一个男孩，孙家父母大喜过望。此间，夫妇二人在阜阳城里卖菜，逢到农忙时才赶回老家。

    做为丈夫的孙中锋处处体贴年轻的妻子。他认为或许是因为一直没有和家人取得联系，杨莉才显得有时会闷闷不乐的吧。再说，一个有家室的人，总要有责任感，早日和岳父母取得联系自己心里才会踏实起来。于是，根据妻子平时讲过的蛛丝马迹，孙中锋悄悄地四处在临泉县打听寻找杨莉的老家。

    临近春节，孙中锋利用卖鱼之机，终于踏着厚厚的积雪找到了距离代桥七十余华里的岳父家。当得知女儿的消息时，杨莉的父母喜极而泣。他们拉着女婿的手彻夜长谈。第二天，当孙中锋把杨莉几年前常穿的衣服带回家时，杨莉又惊又喜，丈夫看来还是最懂她的人。杨莉与家人之间终于冰融雪化。不久，杨莉的父母又专程送来了嫁妆家具。

轻率出走十年寻亲爱恨几何

    日子是琐细而平凡的。儿子孙小可5岁那年，也就是1998年麦收时节，因为孙小可在麦场上与小伙伴争夺一点食品，杨莉大光其火。一把把小可推倒在地上，又冲他脸部踢了一脚，并负气出走。孙中锋抱着左面部迅速红肿起来哇哇大哭的儿子，赶紧向乡卫生院奔去。孙中锋没有想到，妻子的这次出走，竟成长别。杨莉也没有料到，她朝儿子踢去的那一脚，竟造成儿子左眼永久性失明。

    两天后，公公专程来到杨莉娘家来接她回家。儿媳和他同乘一辆客车，在途中以下车方便为由竟又开溜。从此，再也没有音讯。而孙中锋全家就此走上了漫漫的寻亲之路。

    孙小可的左眼在接受多方治疗后，终于彻底失明。而为了寻找杨莉，为了给儿子治病，本就清贫的孙家卖光了粮食，更加一贫如洗。十年来，孙家从没有放弃过寻找杨莉。因为孙小可太需要母爱，因为这个农家不能没有主妇。逢年过节，孙中锋都带着小可，奔波几十里赶到孩子外婆家走亲戚，送节礼。一方面，他想让小可从外婆那儿感受一点母亲方面的亲情，另一方面，他想象会有奇迹出现，在岳母家会遇见杨莉。可是，妻子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，一点都没有音讯，岳父母全家也对此只字不提。

    孙中锋父子坚信杨莉没有消失。孙家不厌其烦地一趟趟地奔走于方圆百华里之间，细细地寻找杨莉的踪迹。现年16岁的孙小可向记者专门出示了他写的作文《难忘的五岁》。“那一年，狠心的母亲抛弃了我，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割了一道滴血的伤痕。那一年，爷爷背着我从外婆家回来，顶风冒雨，走一会儿，背一会儿，有时我在爷爷的背上剧烈地感到晃动，那是爷爷在泥水中又跌了一跤——”孙小可在文中还写道，他一定要让妈妈负责，因为妈妈没有和爸爸离婚，还因为妈妈那重重的一脚，让自己永远失去了一只眼睛。孙小可的这篇作文曾感动了他的语文老师，这位老师除了用自行车驮着自己的儿子上下学外，还在后货架上绑了一只木板，让孙小可坐上去，把他也接回自己家里照顾。

无论婚姻还是感情都要认真负责

    2008年暑假，因贫辍学的孙小可就读于有经济补助的电脑技校，眼看就可以渐渐独立生活了。2009年春节，孙中锋忽然获悉了有关孩子妈妈杨莉的下落，在临泉县某偏僻乡村里，杨莉早已成家，并成了两个男孩子的母亲。 2009年3月，孙中锋父子在当地警方陪同下，终于见到了杨莉。

    警方通过调查认定，杨莉及其现任丈夫在明知没有与孙中锋解除婚姻关系的情况下，又组成家庭，已涉嫌重婚罪。由于重婚罪可以作为自诉案件处理，孙中锋身为受害人可以选择处置此案的方式。当孙小可和父亲在民警陪同下，见到既爱又恨，相隔十余年未曾谋面的母亲时，父子二人可谓百感交集。孙中锋见到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杨莉时，憎恨之余又是极度的伤感和怜爱。人到中年的杨莉非常苍老消瘦。十年来的恩怨在那一相视间，让孙中锋顿时改变了主意，他想妻子一定也有她的苦衷。在征得儿子同意后，孙中锋不想将妻子及其现任丈夫诉诸法律了，只想就此作个了断。十年的苦苦寻亲，似乎只是为了这个没有结果的结果。

    在获得象征性的一些补偿后，孙中锋父子决定将十年来的委屈诉诸媒体，不为别的，只想用自己亲身的痛苦经历告诫那些感情上十分轻率的年轻人：身为社会人，一定要做一个负责任的人。在投入感情之前，更要三思而后行。（文中除孙中锋外，其他人物为化名）

•本报记者 聂学剑•
原载2009年4月9日三版头条